马上骑士高声大喝。
“我乃护匈奴将军张奂,尔等还不退开,让窦公、陈公得以下葬!”
宦官党羽们认出张奂,知道这位乃是诛杀窦武的有功之臣,迟疑片刻之后,让开道路。
张奂松了一口气,对着朱震、胡腾道:
“两位请快离开吧。”
朱震、胡腾冷笑一声,也不感谢张奂,在士人们的簇拥下径直离开。
张奂默然半晌,对刘表道:
“贤侄,你怎么还不走?”
原来两人是认识的。
刘表昂然而立,用不屑的眼神看着张奂。
“张奂!尔助纣为虐,追随阉党杀害窦公,胡公,乃天下士人之耻!”
“今日,我刘景升在此和你割袍断义,从此再无任何交集!”
说完,刘表长剑一挥,将袍袖割下一片,丢到张奂面前,随后扬长而去。
张奂脸色铁青,良久之后一声苦笑。
“老夫,何其愚也!”
不远处,曹操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发出一声感慨。
“刘景升,真英雄也!”
顿了顿,曹操又哼了一声,脸色阴沉。
“他看不起我,说是英雄,也不过如此!”
【张奂因镇压窦武有功,被宦官们表彰封侯,但他深以为耻,坚辞不受。】
【后张奂又多次上表为窦武、陈蕃鸣冤,但一切都已经于事无补。】
【刘表经此一事名声大振,被天下士人封为“八及”之一,为“能导人追宗者”。】
【但也正因此事,刘表被宦官们下令缉拿,只能逃离洛阳。】
【此时宦官们正满天下追索党人,故而逃亡者极重,其中又以“八骏”之中的张俭,遭遇最为惊人。】
画面一转,荧幕之中出现了一座县城。
【外黄城】。
外黄令毛钦带着一队衙役,冲入一座宅子之中。
“李笃,本官已经查清,就是你把张俭藏匿在此,还不速速交出来,以免死罪!”
宅子大堂之中,一名头戴儒家士人冠,正在看书的中年男子缓缓抬起头来。
【李笃】。
李笃平静地对着毛钦开口。
“毛大人,张俭乃是天下名士,素来仗义疏财,只为救助百姓,匡扶朝廷。”
“你今日捉拿他,难道就不怕天下人指责你吗?”
毛钦哑口无言,片刻之后才道:
“本官也是奉朝廷之命而为,如之奈何?”
李笃笑了笑,道:
“没错,眼下张俭先生确实就在我府中,但毛大人若是捉拿了,恐怕将来大人在外黄县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只不过为了区区县令之职,大人就要和全天下的士人作对吗?”
毛钦默然半晌,转过身去,开口道:
“本官在此等候一柱香时间,再搜拿你家,捉拿犯人张俭!”
李笃会意,站起来朝着毛钦行礼。
“多谢大人。”
李笃急速来到后院之中,对着一名乔装打扮的士人沉声道:
“张俭先生,毛钦已经被我说服,你速速离开外黄,当可无忧。”
张俭闻言,不由迟疑。
“我若一走了之,岂不是连累了李兄?罢了,还请李兄带我去前面,让那毛钦锁拿便是。”
李笃急了,一把抓住张俭的手臂,怒道:
“张兄何必如此迂腐,你乃八骏之一,天下士人所望。”
“你若死了,便是大汉士人的损失,将来还有谁能登高一呼,和阉竖作对?”
“务要怜惜性命,等他日东山再起,再为我等平反便是!”
张俭闻言,不由热泪盈眶,朝着李笃躬身行礼。
“李兄,张俭苟活此身,将来必定不负李兄和天下士人重托!”
送走张俭之后,李笃重新回到大堂中。
此时,大堂里燃烧的一柱香只剩下最后一点。
李笃整理了一下衣衫,对着毛钦笑道:
“毛大人,有劳了。”
毛钦看着李笃,默然片刻,摇了摇头。
“罢了,这县令,不当也罢。”
“且慢!”李笃叫住了毛钦。
毛钦正疑惑间,只听李笃笑道:
“我李笃,收留朝廷钦犯,乃是死罪。”
“毛大人高义,我如何能连累大人?”
“还请大人拿着我毛钦的首级,回去向上司交差吧。”
毛钦脸色一变,心中大感不妙,正打算冲上前去,却已经完了。
李笃拔出腰间长剑,含笑自刎而亡。
毛钦抱着李笃的尸体,一声长叹。
“这世道,怎么就变成了这种模样?”
“难道我等苦心治学,受的圣人教诲,忠君爱民,全都是错的吗?”
画面一转,张俭一人一马,疾驰飞奔。
身后传来叫声。
“别让张俭跑了!”
张俭慌不择路,一路只管朝着小路村镇而逃。
夜色已深,偶然经过一处庄子,见路旁有一大户人家,张俭一咬牙,前往大门处砰砰敲门。
“我乃山阳郡高平县人张俭,如今身为钦犯,正被阉党党羽追捕。”
“若阁下愿意收留,感激不尽!”
等待片刻之后,见门不开,张俭心中黯然,转身上马准备离去。
就在此时,吱呀一声响,大门突然敞开,灯火通明。
一名老者在子嗣的搀扶下含笑而出,喊住张俭。
“张公何往?老朽李博,恭请张公入府歇息。”
张俭又惊又喜,迟疑道:
“我乃钦犯,若被阉竖党羽得知,恐怕会害了贵家。”
老者哈哈大笑。
“李氏,虽不能着名于天下,也是本县之中有名的士人之族。”
“若八骏经过,李氏竟不能容,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张公自管进来便是。”
张俭惊喜不已,入了李家,得一夕安眠。
清晨时分,李博的儿子突然进来,将张俭摇醒。
“张公,阉贼党羽已至,请速随我从后门离开!”
张俭大吃一惊,赶忙起身跟随李博之子来到后门处。
李博之子牵来一匹马,道:
“张公,你那马匹已然无力,此乃我家最好的马,我们在马鞍上放了一些盘缠,你尽管离去,我等为你拖延时间!”
张俭心中感动,拱手道:
“多谢!”
张俭刚刚从后门离开,前门就被大队人马撞开。
一名宦官趾高气昂地走进大堂,盯着高居主位的老者李博。
“姓李的,听说张俭就在你家中,还不速速交出来!”
李博微微一笑,苍老的脸庞上满是淡然。
“老夫确实收留了张公,但张公已经离开了。”
宦官大怒,喝道:
“李老头,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收容钦犯可是死罪,你全家都得死!”
李博笑声越发响亮,他正座于席,整理了一下衣衫,嘲讽地看着宦官。
“阉竖,动手吧!”
一道剑光划过,李博苍老的身体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到死,这名老者脸上都没有任何恐惧的表情,依旧还是那鄙夷的笑容。
宦官心烦意乱,怒喝道:
“把这一家子男人全杀了,女子妇孺全部充为奴隶,再传令郡县以儆效尤,看哪一个人还敢收留张俭!”
看到这里,历朝历代的皇帝们,不由为之动容。
东汉世界之中,刘秀一声感慨。
“这李博,真义士也!”
宋弘表情同样也是颇为激动,道:
“此,便是士人风骨也!”
耿弇缓缓点头,道:
“风骨确实是有了,但若是老夫在的话,必定要先诛杀了这该死的阉竖,再慨然赴死。”
邓禹闻言,失笑道:
“老耿,你是一个会武艺的,这李博却恐怕并非如此了。”
耿弇哼了一声,道:
“君子六艺,礼乐御书数射,李博若是当真通晓六艺,杀这区区阉竖有何难?”
刘秀看了一眼耿弇,含笑不语。
众人所处这个朝代,乃是西汉乱世,若是不会武艺,确实难以出头。
但视频之中的东汉,都经历了八九代皇帝的和平,又怎么能奢求士人们依旧习武如故呢?
贞观世界之中,坐在皇位上的李世民缓缓点头。
“朕也曾经听闻大汉士人风骨,如今一见,果然所言不虚啊。”
李绩感慨道:
“只可惜当今文人,多为手无缚鸡之力者,却不可能再如汉朝先辈一般了。”
长孙无忌脸色微变,反驳道:
“李大人这话就不对了,若是论到君子六艺,我也是不惮和李大人比试一番的!”
大唐雄风,岂非虚言!
李世民哈哈大笑,对着三个儿子道:
“尔等都看到了?”
“朕常说,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天下,有千千万万个李博。若是将来尔等倒行逆施,李博之辈便会效仿当年陈胜吴广,尔等慎之、慎之!”
李承乾等三人凛然遵命。
大宋世界之中,重新回到了大殿之中,召来群臣一起观看金幕的赵匡胤口中也是啧啧作声。
“大汉士人,果然名不虚传。”
赵普点了点头,道:
“都说历朝以弱而亡,唯汉以强亡。”
“大汉之强,便是强在李博这些士人的风骨上了。”
赵匡胤感慨道:
“我大宋和士大夫共治天下,怎么在靖康之变里就看不到呢?”
说话间,多少有些不爽。
听到赵匡胤这番话之后,在场的士大夫们脸上表情都是一变。
赵普忙道:
“陛下,靖康之变不也有一个李纲吗?”
“李纲便是大宋士大夫的脊梁啊。”
赵匡胤一听,倒也觉得颇有道理,笑道:
“也对,总算是国朝没有白白养士!”
赵匡胤心情又好了起来。
你大汉有士人,朕的大宋同样也有!
大宋,不比你的大汉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