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心情拐弯抹角,唐寅想快点证明自己的推测。
「你捅了马蜂窝知不知道?」
萧千敬用手指沾了酒水,在石桌上写了一个洪字。
「莫非买凶的人是洪大官人?」
唐寅故作惊讶,手重重一晃,杯中的残酒溅湿桌面和指头。
「我和他素不相识,既无新仇又无旧怨,他为何要对我下毒手?」
「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你写的玉堂春,不就是不让洪大官人替袁行首赎身?」
萧千敬认定唐寅在装模作样。
「洪大官人要替绒蓉赎身,有这回事?」
唐寅义愤填膺地说。
未成定局前,此事仅限于少数人知情,王姨也好,洪大官人也罢,既然要对
唐寅下手,断不会将赎身之事泄漏出去,否则他们便是头号嫌疑人。
演得入木三分,萧千敬半信半疑再问:「问你件事,你老实回答,洪大官人的夫人姓啥名啥?」
方才是精湛演技,等萧千敬这一问,唐寅已经是真情流露,满头雾水说道:「天晓得她姓名为何?非亲非故,谁会知道一个妇人家的闺名,萧兄你可别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问题太过暧昧,容易让人产生错误的联想,无论在古代和现代都是忌讳。
萧千敬伸手摸了摸胡须,瞇着眼睛说道:「洪大官人出身扬州江都,他的夫人皮氏一族在扬州根底甚深,而洪大官人是娶了皮氏后才开始发家,你的这本玉堂春,害皮氏被人指着脊梁骨骂,说她是谋杀亲夫的毒妇,皮氏又打又闹,寻死寻活,就差没把洪大官人的骨头给拆了,洪大官人不找你泄愤才奇怪。」
「真这么巧?」
唐寅头一回有无巧不成书的感受。
指桑骂槐是他的本意无误,在玉堂春里,仅显洪姓,替换掉名字,确保洪大官人在吃了闷亏后,有所顾忌,又不至于触怒到对方底线,反遭报复。
人算不如天算,洪大官人的夫人竟真的姓皮。
两相对照,看过书,又知道洪大官人曾追求袁绒蓉不成,想当然尔地把矛头指向洪大官人和皮氏,把苏三的遭遇代入他们身上,莫名遭了不白之冤的皮氏大发雷霆,怪都是他平时爱拈花惹草害的,洪大官人不能拿夫人撒气,就换唐寅得承受后果。
动机充分,案情大白。
「就这么巧。」
萧千敬眼里的讥笑快满出来了。
「我说你,没事写本书折腾自己做什么?为了一个女人险些把命给玩掉了,多不值得。」
自个倒了一杯酒,喝干,唐寅酿的桃花醉,实在太合萧千敬的脾胃,唐寅一命呜呼,他要到哪喝芳香又烧辣辣的美酒。
「无妨,就当玉堂春是冲着洪大官人去的,他也没必要害我的命。」
唐寅认栽,顺着萧千敬的话挖掘更多的内幕,在洪大官人再次出手前,做好应战的准备。
不幸中的大幸,这回误打误撞,倒完全灭了洪大官人贪图袁绒蓉的心,皮氏抵死也不会容许袁绒蓉进门,彻底断了王姨的财路,难怪她会暴怒,雇用张大虎痛殴唐寅。
萧千敬啧了一声,用江湖人的口吻说道:「读书人就是读书人,不懂得世间险恶,你真当他是寻常的商贾,能干古玩珠宝买卖的人,哪个没跟绿林人物有挂勾,他能把生意从扬州做到江宁,穿州过省从没被洗劫过一次,可见他上下打点得多好,光是替各大寨子销卖赃物的这层关系,他就能叫得动七、八波人马杀了你。」
「萧总捕救我。」
唐寅惊慌无助地起身,拱手朝萧千敬一拜,言简意赅地求救,符合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形象,消弥了打唐寅拎着文太冲首级去领赏后,萧千敬对他的最后一丝怀疑。
文太冲之死果真与唐寅无关,真是一位叶姓的神秘高人所为。
「不说你我间的私交,擎云寨胆敢在江宁府犯案,就是没把我萧某人放在眼里,于公于私这件事我都管定了。」
萧千敬受了这个礼,却暗藏了一个心思没说。
擎云寨违背当时的约定,固然理亏在先,萧千敬有资格兴师问罪,讨个说法,只要南石当、蔡行青活着,即便是少了胳臂,断了腿,萧千敬也能强压着他们吞下这闷亏,立誓绝不再找唐寅麻烦,就怕出手救唐寅的人,顺手宰了两人,届时擎云寨要找唐寅偿命,他没把握保住唐寅。
至于洪大官人那边,萧千敬自会去敲打一番,要他适可而止,这是所他能释出的最大善意,其余的,唐寅得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