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一惊,慌忙转头朝慕容玄焱望去,他猝不及防之下,双眼也触到她的视线,不由一愣,旋即却又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看到他这样的举措,谢静然心里渐渐有了些轮廓,于是便朝他问道:“他能够做成这件事情,与我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慕容玄焱躲闪着她的视线,笑了笑,说:“你想多了,毕竟他自己也说,他并没有答应家中长老的什么要求。”
“你别骗我了,你和他的神情那样,你以为我都没看出来吗?”
谢静然苦苦一笑,接着说道:“玄焱,你都告诉我吧,毕竟,若这件事情真的是与我有关的,那么这份愧歉,便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好了!我不想让你来替我承担这个包袱,也不想让你的心里替我分担这份痛苦,所以,倘若你相信我有完全承载这份愧疚的勇气,你便告诉我吧。”
听得我这句话,慕容玄焱的唇边也掠起了一抹苦苦的笑意,却是说道:“然儿,这件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也不会告诉你。”
他的语音虽然淡淡,却似是带着无限的坚决,坚定不移地表明了他的心态。
听了他这话,谢静然心里也知道,不管她如何说,他也终是不会对她说出这件事情的真相。
她叹了口气,说:“好吧,不过,终有一天,我总会知道的!”
“然儿……”
他望着她,眼里有着一抹淡淡的愧歉,将她的手握紧,说:“我宁愿你永远也不要知道……也许,这是出自我的私心吧,但我却也知,他……也是不想让你知道的,所以,请原谅我,我……真的不能说……”
谢静然抬头看他,他的神情中,有着一丝淡淡的寂寥和苦楚,仿佛南宫静泓答应家中长老的那个要求,对他有着一种沉重的打击一般。
她没有再问,只因她也知道他心中的挣扎,也害怕知道了那个真相,会对她和他之间的感情,有着什么影响。
也许,她终究也是自私的吧。
陆铭在一旁听着她和慕容玄焱的话,神情中尽是疑惑,不由出声问道:“皇上,娘娘,请问你们在打些什么哑谜啊,依然到底答应了那些长老们的什么事情?”
谢静然和慕容玄焱转过头去看他,见着他一副很是期盼得到答案的神情,都不由失笑。
也许,在她们几人之间,就只有他,才是这般的孩子心性吧?
但也正是如此,在他的心里,才没有似他们这般的愁郁堆积。
曾几何时,她也是如他一般,但终究,经历过如此多的惊涛骇浪之后,那份纯真,还是离她而去了。
见她们只笑着看他,却根本不回答他的问题,陆铭仿佛负气一般,也不再理他们,只对她们说了声:“皇上,娘娘,微臣告退了!”
便也朝房里走去,根本不看他们一眼。
看到他这样,谢静然和慕容玄焱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慕容玄焱回过头去看着他的背影,忽的一笑,说:“然儿,你可知道,方才我看着陆铭,想起什么来了么?”
谢静然疑惑望他:“你想起了什么?”
他抿唇一笑:“我觉得,假如我们有一个像他这样的儿子,仿佛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啊!”
听得他这话,谢静然不由哭笑不得,陆铭可是这么大一个人了,慕容玄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再然后,想起慕容玄焱话里的深意,她不由脸一红,白了他一眼,说:“你休想我给你生孩子!现在我还小,这件事情,你就慢慢等几年吧!”
“可是我不小了啊——”
慕容玄焱一副甚是委屈的模样,谢静然又是一眼瞪去:“你也才二十岁,急什么!”
看得他又要说什么的模样,谢静然慌忙挣脱他的手,也转身朝房里走去:“我累了,先去睡觉了,你在这里散散步吧,不要来打扰我!”
可是话音刚落,她的耳中便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让她向前走着的步子迅速止住。
她霍然回头朝脚步传来的方向望去,叫道:“上官铭语!上官铭语回来了!”
“什么?”
听得谢静然的话,慕容玄焱还在疑惑,她忽然想起,她的内力比他深厚,所以她能听见上官铭语远远的脚步声,但他却听不见。
但慕容玄焱旋即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神色一喜:“你说铭语回来了?”
“是啊!”谢静然点头说道:“走,我们到前面去迎接他!”
她话还没说完,慕容玄焱便一把拉起她的手向前奔去,她们刚刚来到庭院门口,果真看见脸上涂着易容药物的上官铭语正朝这边走来。
刚一看见他,慕容玄焱便激动叫了起来:“铭语,你终于回来了,朕真的很担心你!”
上官铭语疾步向他们走来,对慕容玄焱说道:“皇上,微臣幸不辱命!”
听得他这话,慕容玄焱脸色越发的欣喜,一把将上官铭语的胳膊抱住,笑道:“好!现在我们就去为你接风洗尘,然后,再将谢麟的人马一网打尽!”
他们回到房里后,陆铭也慌忙走了过来,南宫静泓还在休息,他们便都没有去打扰他。
才刚刚坐下,上官铭语便从怀里掏出一张名单来,交给慕容玄焱,说道:“皇上,这便是微臣整理出来的名单!上面的将士和军队,都全权由皇上来统领!”
慕容玄焱接过那张名单,才粗粗看了一眼,便大喜道:“有了上面的人马,何愁大事不成!铭语,这次真要谢谢你了!”
上官铭语微微一笑,说:“皇上过誉了!其实微臣还觉得,若是在京城中,也有着军队响应,那便更好了!”
慕容玄焱放下名单,抬头看他,说:“铭语,你且细细说来!”
“微臣认为,若是能够让南宫世家的人也出来帮忙,那便最好不过!但是……”
他说到这里,像忽然发现了什么一般,问道:“静泓呢,他到哪里去了?”
慕容玄焱叹了口气,说:“你的这个计划,静泓已经替你实现了。”
“什么?南宫世家的那些老头子,怎么可能答应他的要求!难道——”
上官铭语的脸色也是一变,与慕容玄焱对望了一眼,眼神中尽是愕然。
慕容玄焱似是接收到了他要传达的疑问,没有说话,只是紧抿着唇,点了点头。
上官铭语的脸色再度变了,双唇也是抿得越发的紧了,眼中掠过一抹淡淡的忧伤。
良久,他终于叹出一句:“他真的太苦了……比之我和你,他作出的牺牲,真的是太大了……不管如何,我们终是及不过他……”
慕容玄焱也是叹了口气,说:“是朕对不起他,自始至终都是这样!”
他的话里尽是痛悔之意,仿佛他真的做出了什么很是对不起南宫静泓的事情一般。
但是谢静然却不能问,若这件事情真的与她有关,她问了,反而是徒增烦恼。
陆铭虽然也是满心疑惑的模样,但见慕容玄焱和上官铭语的神情异常,也只得将心里的疑问生生按捺下去,但他的表情,就别提有多痛苦了。
好不容易将所有的计划都商量好了,慕容玄焱便先站了起来,说:“铭语,你在外面奔波了这么久,舟车劳顿,所以,现在朕便下去叫人送上宴席来,为你接风洗尘吧!”
上官铭语笑道:“多谢皇上!只是,皇上一个人下去未免太过危险,所以还是让微臣和皇上一起去吧。”
“也好。”慕容玄焱沉吟了一下,便点头说道。
眼见得他们两个都消失在了我们的眼前,这时,陆铭像是终于得到解放一般,神秘兮兮对谢静然说道:“娘娘,你说刚才皇上和铭语那样神秘,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啊?”
谢静然望了他一眼,真想说其实神秘的不是他们,而是你,真不知道他想跟她说些什么,干嘛表情这么奇怪。
于是她开门见山说道:“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快点说吧,要是他们回来了就不好了。”
听得谢静然这话,陆铭颇为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的这点心思,都让娘娘给看出来了!其实,我很想问问娘娘,到底皇上和铭语说的那件事情,是怎么一回事啊?”
原来他要说的,还是这件事情,看来他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看他刚才的神情,就知道他不会这样轻易罢休了。
但是没办法,她也不知道。
她无奈地朝他望了一眼,摊了摊手,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啊?”
陆铭一副很是失望的模样看着她,说:“娘娘,你当真不知道?”
她很是无语地看着他:“要是我知道的话,刚才我就不会问皇上了!你刚才自己也看到了,是我要问他,他不告诉我的!”
这下陆铭的表情彻底陷入了失望之中,他紧蹙着眉头,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索性不再去看他,既然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情,那么还是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好了。
但他却不知道在打些什么主意,双眼滴溜溜在转个不停,忽然,像想起了一件什么事情一般,他一下子叫了出来,对她说道:“啊,我想起一件事情来了!”
谢静然还是不抱什么希望地看着他,淡淡问道:“什么事情?”
他却是双眼闪耀着喜色,对她说道:“娘娘,方才你也听到了,皇上和铭语说的,都是依然答应了南宫世家那群老头子的什么要求!”
谢静然点了点头,根本懒得回答,难道他也能知道那个要求是什么不成?
他却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敷衍态度一般,认识兴致盎然地说着:“但是据我所知,依然一向对那些老头子很是尊重,这么多年来,也是一直没有违逆他们的要求。可是,在三年前,依然却做过一件让全京城中人都为之动容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看她,一副显然是想得到她问询的模样。
看到他像个想要讨糖果吃的小孩一样,再说她也被他的话勾起了好奇心,于是她便也满足起他的炫耀心理,问道:“你快说啊,这样吞吞吐吐地干嘛?”
见谢静然问了,他这才满意一笑,接着说道:“娘娘也知道,南宫世家各个传人,都必须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而那时,南宫世家那群老头子,便为依然选择了一个名门闺秀,她便是宁儿。”
“宁儿?”谢静然不由瞪大眼睛,诧异地看着他。
陆宁儿这般的作风,哪里又能算得上名门闺秀?虽然她的确出身名门,真不知道南宫世家那群长老们,又是怎么选上她的。
也许是看透了她的心里想法,陆铭很是不满地说道:“娘娘,你是宁儿的朋友,你怎么能不清楚,其实以前的宁儿,并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呢?”
谢静然不由暗自惭愧,对于陆宁儿的事情,她还真是不清楚得很。
不过陆铭的话,还真是让她的好奇心越发的重了,她还真是想不到,以前陆宁儿和南宫静泓之间,还会有着这么一段。
见她沉默不语,陆铭也懒得再说她,便径自说道:“宁儿以前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才不是跟现在一样!可是,我就真的想不通,南宫静泓为什么要拒绝家中长老的安排,为什么要拒绝宁儿!难道宁儿不好么,他真是个没眼光的家伙!并且,还因为他这样的做法,让宁儿伤心欲绝,从此以后,宁儿索性放荡形骸起来,于是,便成了现在这般的模样!”
原来竟然有这么一段故事是她不知道的,原来陆宁儿变成现在这样,是受了南宫静泓的刺激。
那么,南宫静泓以前为什么要拒婚呢?
还敢违背家中长老的安排,他的性格一向不是如此的啊。
难道……
她心里一惊,慌忙问道:“南宫静泓为什么要拒婚?难道这件事情,你们身为他的朋友,一点也不知晓么?”
“我当然不知道!南宫静泓根本就不会告诉我!”
一说起这件事情,陆铭好像有着很大的火气,还开始连名带姓地叫起了南宫静泓。
不过想想也是,陆宁儿不管如何,总是他的堂妹,而陆宁儿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也是拜南宫静泓所赐,他不恨南宫静泓才怪。
“不过……”
陆铭又开口说话了,这两个字,成功地将她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她赶紧问道:“不过什么?”
陆铭微微皱了下眉,眼里带着一种莫名意味,看了她一眼,才说:“据我所知,不对,应该是全京城人都知道,南宫静泓和娘娘,还有宁儿,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我觉得,比起我来,娘娘更应该知道,南宫静泓是为了什么才拒婚的吧!”
她……她怎么知道?
被他这一眼看得奇怪,她竟不由有些心虚了起来。
她真的不知道么,还是……她原本就一直在逃避?
南宫静泓为什么要拒婚的原因,便算是陆铭,也是必定已经知晓,更别说全京城中的百姓了。
可是,因着谢静然以前的名声,南宫世家的长老们不会去考虑她。
另一方面,谢静然一直是被谢麟视为一颗棋子,一颗放在慕容玄焱身边的棋子,所以,便算是南宫世家亲自向谢麟求亲,谢麟也必定不会答应。
但没想到,这样一来,却令得陆宁儿受到了最大的伤害。
谢静然心里不由涌起了一阵歉意,虽然这一切不关她的事,但终归是因着她这具身体的主人而产生了这些变故,陆宁儿又是她的朋友,她绝对也不能袖手旁观。
她很是艰难的,才能开口说话,但声音,却有些嘶哑:“这些年来,难道南宫世家的长老们,一直没有放弃这个念头?”
“那是自然。”陆铭点头说着,“只因他们一直认定,宁儿之所以变成如此,都是因为他们的原因,所以不管宁儿变成怎样,他们都一定要让宁儿成为南宫世家未来的女主人!但是南宫静泓却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安排,这也是南宫世家的长老们一直头疼的一件事情。”
谢静然只感到她的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悲伤的潮水来,遮天蔽日,将她的神志,全在顷刻吞噬。
她听见她的声音无力地响起:“那么……这次长老们要南宫静泓答应的要求,就是……”
“不错,若我没有猜错,他们要南宫静泓答应的,就是娶宁儿为妻!”
陆铭斩钉截铁说着,这一刻,谢静然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一个什么人了。
若说他冲动单纯,为何他能这般简单准确的,便能看穿事情的内幕?
而她,终究因为原先便在局中,却无法将所有的思绪得到整理。
为何她没有早点想到,能够让南宫静泓感到身心俱疲,能够让慕容玄焱如此失态,能够让上官铭语那般感慨的要求,竟然会是这个?
只因他们都清楚,以前南宫静泓拒绝娶陆宁儿为妻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却只有她一个人不明白,只有她一个人看不穿,是否是因为,她根本就未曾将南宫静泓对她的感情放在心上?还是因为,她早已便已经,将他对她的深情遗忘掉了?
她没有再去深想,她只怕她再细细去想,便会发现更多被她遗落掉的记忆,从而让她的心,更加承担无法承受的深沉痛楚。
原本,要娶陆宁儿,是南宫静泓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一件事情,可是现在,为了慕容玄焱,他却甘愿答应那些长老们的要求。
而谁又知道,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慕容玄焱多一点,还是……为了她多一点?
谢静然不由望向了陆铭,这个时候,她忽然发现,他以前那般看起来单纯无比的模样,似乎更像是大智若愚?
若不是他能看穿这件事情,那她还真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知晓这个被他们刻意掩盖的真相。
见她望着他,陆铭朝她微微一笑,说:“娘娘是否想要去劝说南宫静泓不要这样做?”
到了这个时候,谢静然已经不敢小瞧他了,只有干瞪着眼睛看着他,无力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么做?”
他轻笑了一声,说:“若娘娘真是打算要为了静泓好,那就不要这样做!毕竟你也知道,不管怎样,只要是他做下的决定,他便永远也不会改变!还有,宁儿也是娘娘的朋友,所以,还希望娘娘能够慎重考虑!”
他的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轻易就将谢静然的想法给击了回去。
他岂止大智若然,这般厉害的攻心之计,又哪里会输与慕容玄焱等人。
他说得不错,不管她去说什么,都是无法动摇南宫静泓的决心,反而,还有可能会引发其他的事情发生,譬如,南宫静泓和陆宁儿提前举行婚礼,只为了绝了后患。
而另一方面,陆宁儿是她的朋友,又因为南宫静泓的拒婚而变得那般放浪形骸,若这次南宫静泓再来一次悔婚,那么陆宁儿又会变成如何模样?
所以,若她真将陆宁儿看成她的朋友,她便不该再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尽管这样一来,对南宫静泓,真的太不公平!
她用一副“士别三日刮目相待”的眼神看着陆铭,叹了口气,说:“你放心,我不会做这种傻事的。只是……这件事情,我们还是继续装作不知道吧,其实,我们也只有这样做了……”
她的心里盛满苦涩,第一次尝到这种明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却无法前去阻拦这件事情发生的无力感。
既然这样的话,那还不如对一切都不知道的好。
陆铭笑了笑,说:“其实这话,本来应该是我想说的才对。不过,既然娘娘都已经说出来了,那我便更加放心了。只是希望这次,宁儿不要再受伤害才好。”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中充满了关切之意,也让谢静然知道了他对陆宁儿这个堂妹的关心之情。
既然这样,那么这件事情,她还是袖手旁观吧。
这时,慕容玄焱和上官铭语走了回来,见她和陆铭正在说话,便笑着问道:“你们在说些什么,一副很是投机的模样?”
谢静然心里仍在记挂着陆铭让她认识到的那个事实,所以情绪不免有了些低落,对于慕容玄焱的问话,也是懒懒答了声,说:“没说什么……”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让她的情绪再度高涨了起来。
她慌忙望向慕容玄焱,说道:“对了,我差点忘记一件事情了!”
见谢静然这般紧张的模样,慕容玄焱也赶紧问道:“什么事,你慢慢说!”
“那天我去谢麟那里,因为我易容了,所以他没有认出我来。他还以为我是赵挺的人,还说赵挺背信弃义,明里说跟他合作,却又来帮你。当时我就疑惑赵挺怎么跟他混在一起了,可是因为事情太多,所以我就将那件事情给忘记了,好在现在又想了起来。”
“果然……”
听着我的这话,慕容玄焱和上官铭语却根本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意外,反而上官铭语口中还喃喃说出这句话来,让谢静然不由愕然:“难道你们已经知道了?”
上官铭语说道:“其实在这之前,我和皇上只是有点猜测而已,现在经过娘娘的证实,便知道我们的猜测不错。”
谢静然皱眉说道:“那么,赵挺又有什么打算呢,难道是为了替死去的赵琳琅报仇?”
“不,不可能这样!”
上官铭语断然说道:“便算皇上真的将赵琳琅处死了,身为臣子,尤其是像赵挺的那种人,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他之所以会选择和谢麟一起谋反,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有人在后面怂恿!”
“你是说——”
被他这么一说,谢静然只感到她的后背忽然像刮起了一阵冷风一般,吹得她凉飕飕的,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心里一直转着一个念头,想将它说出来,却偏偏只在她的喉咙口打着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因为,这个想法太过骇人,连她自己,也是不希望着它暴露在世人面前。
还好,有着上官铭语替她将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他的脸色凝重,一字一字地说:“这个能够怂恿他的人,只有一个!”
“若我没有猜错,赵琳琅还没有死,她还活着!”
“正因为她没死,所以,她才会请求皇上将她的尸首送回花家!”
他的话,如同重磅炸弹一般,一下子就将他们心中的侥幸敲打得支离破碎。
谢静然和慕容玄焱对望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眼里的微微愕然和些许的恐惧。
若赵琳琅真没有死,那么接下来的时刻里,她又会用怎样的手段来对付他们?
或者说,在这之前,她便已经害过他们了……
想到这里,谢静然的脑中如电光火石一般,掠过一个念头。
而与此同时,上官铭语的声音已经响起:“我想,当初皇上和娘娘离开京城之时,曾被一伙黑衣人围攻,那群人……便是赵挺的人!”
他的话音刚落,谢静然便叫了起来:“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
说完,她只觉得心里越发的凉飕飕起来,赵琳琅还真是疯狂,看那时的光景,便能完全知道,她早便有心要置她和慕容玄焱于死地了。
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恨他们,纵然一直到现在,仍然不会放弃这个念头。
那么,他们又要怎样对付她?
可是这时,却有着一个冰冷无比的声音响了起来:“她没死更好,因为杀她的人,只能是我!”
这个声音太过冰冷,仿佛来自地狱之中撒旦的宣言,让谢静然心里的凉意越发的深了。
她回过头去,不敢置信的视线望着的,正是一直没有说话的陆铭。
此刻的他,再不见以前那般的模样,他的眼中遍布杀意,脸色铁青,双唇紧抿,看起来便如同一个再世杀神一般。
一时间,她不由愣住,只知道呆呆地看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慕容玄焱则是微微皱着眉,也没有说话,眼中神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打破沉默的,自然只有上官铭语。
他伸出手去,拍了拍陆铭的肩膀,微微一笑,说:“你放心吧,我们不会杀她的,就算遇到了她,也会将她活捉着交给你!”
听得上官铭语这般说,陆铭的双肩微微一颤,眼睑微抬,看了上官铭语一眼,淡淡说道:“多谢!”
说完这话,他又望了慕容玄焱一眼,声音却有点哽咽:“谢皇上隆恩!”
但慕容玄焱的神色却黯然得很,他也看了陆铭一眼,声音里充满愧歉:“你别这般说,其实……是朕对不起你!”
“不,一切都是赵琳琅!都是她那个贱人!”
陆铭突然似爆发一般,吼出这句话来,才像发现自己失态了一般,慌忙对慕容玄焱说道:“皇上,微臣先告退了,铭语的接风宴,请恕微臣不能参加!”
“嗯,你先去吧!”
慕容玄焱也没有挽留,只是微微挥了挥手,声音中有了丝微微的疲倦。
陆铭没有再说什么,朝谢静然和慕容玄焱行了个礼,就告退而去。
只留下仍然微微皱着眉头的慕容玄焱、神色默然的上官铭语,以及一头雾水的谢静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待到他走远,谢静然小心地看了眼慕容玄焱,见他还在皱着眉头,便又望向上官铭语,双眼中充满疑惑,希望他能看懂她眼里的含义,对她说出眼前这一切,又是在演着那一幕。
上官铭语还真不愧是她的朋友,单是看着她的眼神,便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
可是,他接下来做的事情,却不是要向她解释这一切,而是……而是向慕容玄焱说道:“皇上,微臣先去催催小二上菜,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不等慕容玄焱回答,便真的是先走一步,离开了谢静然和慕容玄焱所在的房间。
谢静然命用眼神示意他,只希望着他能够再度接收到她发出去的信号,从而乖乖地留下来,给她解释一下眼前的情景。
但他却义无反顾地走远,全然不顾她的一片热情。
她只好在心里暗暗叹气,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难道还希望着慕容玄焱能够亲自说出陆铭忽然转性的原因来啊?
她不由又望向了慕容玄焱,却见他仍然微皱着眉,眼里的歉意却越发的深了。
她心里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不由小心地问道:“这件事情,是不是与陈霓云有关?”
听得谢静然的问话,慕容玄焱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话了:“说起来,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他们。”
“他们?”谢静然也皱眉,“是指陆铭和陈霓云?”
慕容玄焱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
谢静然实在不能适应这个样子的慕容玄焱,于是只好自己来打破沉默:“你可别告诉我,你之所以将陈霓云封为你的贵妃,是因为赵琳琅的原因!”
谢静然这话只是胡乱猜测,岂知慕容玄焱却是苦笑着点头,显然她的这个猜测,竟然是事实。
她也不由苦笑:“没搞错吧!当时赵琳琅不是你的贵妃吗,她也是一个很喜欢吃醋的女人,她干嘛还会帮你将女人送进宫来,好给自己树立一个情敌啊?再说了,赵琳琅不是和陈霓云从小就不和吗,她怎么还会有那么好心做这种事情?”
听谢静然这样问,慕容玄焱仍然苦笑不已:“在当时,我也是不懂赵琳琅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好心,但是,当时见她极力向我说陈霓云的好处,而我帝位不稳,也是需要有众大臣的支持,所以,我便也让陈霓云入了宫。谁知……谁知却因为如此,而让我犯了一生中最大的错!”
谢静然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什么错?陈霓云不喜欢当你的妃子我是知道的,但这也不是一件大错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犯的最大的错,便是伤了我最好朋友的心!我拆散了一对情深的恋人,我……我抢了我朋友最爱的人,!”
此刻,慕容玄焱的表情中,又充满着深深的痛苦和悔恨。
仿佛一说起这件事情,便恍若是揭开了他一直隐藏着的一个伤疤一般,让他再度旧痛复发。
谢静然只感到心里也难受之极,喃喃说道:“你的这个朋友,是陆铭?”
慕容玄焱点了点头,苦笑着说道:“当时我并不知晓,陆铭也没有告诉我们。我们只知道,他爱上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也爱他,可那个女子是谁,我们并不知道!直到你对我说,要我将陈霓云放出宫去,我才知道……可是那时,却已经太迟、太迟!”
这样说着,他眉宇间,已经盛满了浓浓的哀伤,让谢静然看着,心里不由疼痛一片。
她禁不住伸出手去,将他紧紧抱住,叫道:“不是你的错!你也听陆铭说了,都是赵琳琅的阴谋!要不是她一直在你的耳边说陈霓云的好,那么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都是赵琳琅的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你完全没有后悔的必要!”
“不,那就是我的错!”
慕容玄焱的声音里仍然充满重重苦恨,却坚决无比:“若我早知道他们两个相爱,我便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不管赵琳琅再说什么,我也是不会这样做!怪只怪我,一直自作聪明,却断送了陆铭的幸福!都怪我,都怪我!”
“不,不怪你!那个时候,陈霓云不喜欢陆铭,她不喜欢陆铭的!”
看到他这般难受的模样,谢静然真的什么也顾不了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了些什么,只感到若是不将心里的话吐出来,她也会被他的这一片悲伤所湮没,万劫不复。
听着她的话,慕容玄焱的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不敢置信一般问道:“然儿,你说什么?”
“我说,陈霓云不喜欢陆铭!她一直喜欢的,只有冷傲枫!正因为这样,所以赵琳琅才会那么恨陈霓云,才会使劲劝你让陈霓云入宫!”
她将这个秘密说出来,心里确实舒服了好多,只是……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说出来,陈霓云会怪她么?
但事情却出乎她的意料,听着她的话,慕容玄焱没有一丝的意外,只是摇头说道:“不,然儿,你错了,事情不是这样的!”
谢静然迷茫地瞪大眼睛,事情不是这样的?
那么,事情的真相又是如何?
迷蒙中,只听见慕容玄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说的那件事情,其实我们都知道。但我们唯一不知道的,却是在冷傲枫走后,陈霓云痛不欲生,那个时候,只有陆铭在她的身边安慰她。陆铭一直爱着她——这也是我们不知道的一件事情——正因为陆铭在陈霓云人生最落魄的时刻,一直陪伴她的身边,所以,陈霓云的心,便也完全落在了陆铭的身上!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可恨的是,我们竟然都不知道,一个人也不知道!”
看到慕容玄焱这样,谢静然心里如同刀割一般的疼,同时,心里也有着暗暗的悔恨。
说起来,若她不提起赵琳琅,那么这件事情,会不会就会一直被他埋在记忆的尘埃里,再不会跑出来伤害他的心?
所以,若真要怪一个人,是不是应该怪她?
她心里转过这个念头,却又迅速被她否定。
不,若真要怪,就只能怪赵琳琅!
只能怪她心太狠手太辣,因为陈霓云是她的情敌,所以她见不得她好,惟有令陈霓云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才是她最高兴的事情。
而对一个女子来说,还有什么事情,比将她和自己所爱的人分开,从此再不能在一起更加痛苦?
陆铭一直爱着陈霓云,陈霓云也移情在了陆铭身上的事情,并不是再无第三个人知晓!
还有一个知道的人,便是赵琳琅!
正因为她恨陈霓云,所以她便会想方设法来报复她,若要报复一个人,自然要知道她的弱点。
所以,对于陈霓云的事情,赵琳琅才会知晓得一清二楚!
世间的事情,本来就是这样。往往对我们最了解的,反倒是我们的敌人。
掌握了陈霓云致命的弱点,所以赵琳琅才会劝说慕容玄焱将陈霓云立为贵妃。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只有宫墙,才能彻底断绝陈霓云和陆铭的情缘。
好狠的计策,不但拆散了陆铭和陈霓云的美好姻缘,更不可饶恕的是,还令慕容玄焱的心里,无时不刻不在感到愧疚难当!
不但是陆铭不能放掉她,还有她,也是无论如何,也终究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她将慕容玄焱抱紧,在他的耳边喃喃说着:“不,真的不是你的错!若陆铭对你们说出,他喜欢的人是陈霓云,那不管赵琳琅怎么说,你也是不会这样做的,对不对?而陆铭没有说,只是命运的安排,是宿命让他当时没有说出来的!”
“而赵琳琅的做法,则是利用了这个致命的安排,所以,该自责的那个人不是你!最应该受到上天惩罚的,只有赵琳琅!假如不是她那么做,便算是陆铭永远不说出他爱的那个人是谁,你也不会立陈霓云为贵妃!你应该知道,拿别人做错的事情来惩罚自己,是世上最笨最傻的事情,你好歹也是个皇帝,你怎么能做出这种笨蛋才做出的事情来!”
“好吧,假如你真的这么想替赵琳琅来承担这个惩罚的话,那我就随便你了!你和她之间的事情,我也不想管了!”
谢静然刚说到这里,便只听自头顶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
她不由抬头瞪他,没好气地说:“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话,就有这么好笑吗?”
“是,真的很好笑!”
他笑着将这话说出,看见她的脸色又有变化的趋势,便伸出手来,将她的双肩抱住,说着:“不过,不是你的话好笑,而是我的行为……你说得对,一切的事情,都是因为赵琳琅,可笑那么简单的道理,我却一直不明白……然儿,谢谢你了……”
“你明白了就好!”
听他这么说,谢静然也不由舒心地露出笑容。
他的这个心结能够解开,她心里也高兴了起来,只要他不要再度将这个枷锁背负在自己的心上,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
她还在为之高兴的那个人,此时却在她的耳边低喃:“然儿,你刚才说那句话,是在吃醋么?”
刚才那句?哪句?
谢静然细细想了一遍,终于想出来——假如你真的这么想替赵琳琅来承担这个惩罚的话,那我就随便你了!你和她之间的事情,我也不想管了!
谢静然心里暗怒,她说这句话,其实是为了劝说他好不好,哪知道,却成了被他说笑的一个理由了!
她伸手将他一推,不看他得意笑着的脸,没好气地说:“你自己好好陶醉去吧,我去吃饭了!”
说完,便理也不理他,就朝门外走去。
说是上官铭语的接风宴,可是吃饭的却只有谢静然、慕容玄焱和上官铭语三人。
南宫静泓的心理她自然明白,他当然没有吃饭的心情,而原本状态挺好的陆铭,却因为知道赵琳琅也许并没有死去的消息,而沉浸在了仇恨之中,所以也没有出席。
好不容易,这一顿冷清的接风宴,总算吃完了。
接下来所有的时间,自然是为了明天的行动作准备。
想到谢麟被她下的毒药应该无人能解,所以她自然也不用害怕什么。
眼看着夜色渐沉,她只想着回头去睡个好觉,没准明天一早醒来,便会看见谢麟的人被她们收拾得惨不忍睹的美好情景。
但是,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要有一个叫“好事多磨”的成语!
就在他们都打算好好养精蓄锐,好为明天的计划作准备时,却在这个瞬间,忽然发现,远近的天幕,都在刹那间燃起了映天的火光!
事情极度不正常!
谢静然心里刚刚升起这个念头,便只听见了自耳中,传来一阵阵整齐无比的脚步声!
那阵脚步声齐齐行走着的方向,正是他们落脚的客栈!
谢静然顾不上再想太多,便转头去看慕容玄焱,只见他也正望着那一片火光闪耀的方向,喃喃的说:“然儿,我们的计划暴露了。”
“暴露了又怎么样,我们还是按原计划执行!”
谢静然咬了咬牙,望了一眼正从自己房里出来的上官铭语,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联络他们?”
上官铭语微微皱着眉头,双眼中深沉一片:“我去试试!”
说着,他没有再理他们,脚下微微一点,身子便轻飘飘地从客栈里面掠了出去。
谢静然和慕容玄焱都齐齐看着上官铭语远去的身影,彼此都知道,他这一去成功与否,关联着他们的命运。
可恶的是,谢麟那个人渣,竟然真的有能人能够帮他解开毒!
这时,陆铭也来到了他们的身边,声音僵硬而冰冷:“皇上,娘娘,请一定要将赵琳琅留给我!”
谢静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放心好了……对了,静泓,南宫世家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么?”
南宫静泓朝谢静然一笑,说:“然然,你不要担心,我早便对他们说了,计划可能随时有变,只要他们发觉异常,便可立即动手!”
那就放心了。
现在唯一希望的,只是上官铭语能够及时归来。
火光离他们越来越近,只看火光的架势,便能够清楚地知道,谢麟究竟具有着多少兵力。
但他们这边,却只有区区四个人。
实力的悬殊,一眼便能看出。
只听见脚步声越来越响,然后,客栈的大门被冲开的声音传来,不过眨眼功夫,一个熟悉的人物,便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谢静然朝前看去,只见谢麟正身着戎装站在一群士兵的包围之中,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面色青黄一边还颤巍巍发抖的年轻男子。
他也看着他们,忽的冷笑一声,从袖子里抖出一块疑似圣旨一般的黄绢,将它展开,然后朗声说:“各将士听先皇遗诏!”
自然,他这一声叫喊之后,下跪的人哗啦啦一大片。
只不过,都是他自己这边的,谢静然他们这边,除了他们四个人,也再没有其他人了。
他们四个人,没有哪个会给他下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