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看孙思邈笑得欢喜,便趁着这会儿老道人脸正热,往前凑一凑,笑嘻嘻地问:“既然道长笑得这样开心,看来扶英那小子是没事的了。”
“没事没事!一点儿皮肉伤而已。”孙思邈摆一摆手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李世民又道:“我看……我父母亲也不在左右,那看来……我父亲、我长兄,也是没事的喽?”
孙思邈看看他,突然冷笑一声:“李二公子也不用试探我——想问,我直言也无妨。你们这一家子里,除了你自己伤得最重,其他人都好得很!”
李世民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他嘴上言之凿凿,料定自家兄长与父亲都没有事。可说到底,他还只是个孩子。若非得了十分把握,他也的确没有信心敢拿准了。
如今得了孙思邈的准信儿,李世民这颗心,自然就往下放了又放。
他这么一松不打紧,旁边倒是看恼了一个人。
谁?还有能谁?当然就是医圣孙思邈。
于是就见孙思邈脸一沉,手里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磕,溅出好些茶水来。然后才道:“老道儿费尽心机救了你这小儿,你怎么这般不懂事,一味地只是问你的父兄安好与否?就不问问老道,你这伤是不是要紧,毒是不是已尽数解除?”
“若是别个医生,莫说是元和,就算是我父母也要守着的。可如今坐在我身边的可是医圣、药神。这区区小伤,星点小毒,哪儿还需要我去担心?”李世民笑嘻嘻地往下一瘫,看着他道。
孙思邈撇撇嘴,重新把茶送到嘴边,一边儿吸溜一边儿拿眼角余光斜睨着他:“可也未必!须知你身上中的毒可是鹤顶红。我能救你回来,也实在是侥幸——若是再晚个片刻,就算是神佛再世,也救不了你回了。”
“孙道长这话儿倒是不错。我的运气,是向来挺好的。”李世民坦然点一点头:“只是可惜,这运气往往都走得有些偏——我不要的东西往面前送,我想要的东西,老天偏偏不给。”
孙思邈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便也摇一摇头:“所谓运者,皆是上天之命也。我们为人者,智慧有限,洞见不远。所以很多将来看起来是大福大幸的事情,在当下就变成了消受不起的恶运了。却不知,这世上伤人的从来不是真相,而是你对这真相的解释。”
这句话,就像一声雷,炸响在李世民头顶,震得他久久回不过神。
他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了许多的事情:
——比如他与杨玉淑的初遇,就是在一座小石桥上,他碰到了因为失去母亲而痛哭的杨玉淑。一番安慰之后,年幼的杨玉淑,便将他当成了可以倾心以付的人。
——又比如他与长孙慈的初遇,则是在这之前。事实上,他之所以会入宫去见杨玉淑,就是为了想要求一求这个杨广最疼爱的小公主,希望杨玉淑能帮当时被赶出家门,无所依凭的长孙兄妹,在其舅舅高士廉家中,谋得一个能够落得下脚的名份。否则,以氏族规矩而言,嫁出去为人继室的女儿,若非有夫家的转籍信,她是不能回自己母族兄长家里住的。何况高氏身边,当时还带着一双儿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