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颂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赵煦注意到了苏颂的表情,神色肃然,道:“需要皇城司介入吗?”
韩宗道,苏颂神色立变。
皇城司介入,那就等同于谋反,想要小事化了都不可能。
好在,章惇也没有这么想,道:“陛下,中牟县有能力处置,其他各县也应当有能力处置类似事件。”
赵煦明白不了,章惇这是有意锤炼各县,同时悄悄在给他们放权。
“好。”赵煦道。
苏颂,韩宗道心里顿松,他们不希望事态扩大,最好就地解决,不要闹到朝廷。闹到朝廷,那就意味着天下皆知,再次掀起朝野波澜了。
赵煦与这些重臣说事的时候,皇城司接到陈皮传话,迅速调查,不多久就抓回了三个人,关入了皇城司大牢。
三个人被绑在刑架上,皇城司的刑官一鞭子一鞭子的抽下去,怒喝道:“说不说!说不说!”
被绑着的三个人,他们满脸痛苦,叫苦不迭。
“真的不是我传的,我就是个开茶楼的,客人来去,我真的不认识啊……”
“是啊,我就是在旁边听了,传了一嘴,其他的真不知道啊……”
“我也是,我是在路上听到的,就是与朋友说了几句,冤枉啊……”
三个人矢口否认,一点有用的都没有。
蔡攸阴沉着脸,眼神里尽是杀意。
自从他老爹蔡京被他出卖后,他就越发小心翼翼,事事为赵煦考虑,不敢有一丝差错。
现在,大街上传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谣言,还是宫里传给他的,他如何能不心惊!
他前面的副指挥似乎能体会蔡攸此刻的惊怒,手里拿着血鞭,冷声道:“开茶楼的,做的都是熟客生意,你会一点印象都没有?还有你,在边上听,就敢乱传,这是死罪!呵呵,在路上听到的,你还真会听!给我打,往死里打!”
刑官当即挥动鞭子,三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三人不肯招,副指挥转向蔡攸,道:“指挥,这三人是能查到的源头了。”
蔡攸双眼血丝充斥,声音阴冷的道:“给他们用大刑,还有,将他们家里人都抓来,一个个砍,我看他们能多铁心!”
那惨叫的三人脸色大变,那‘路人’急声道:“不要抓我家人,我说我说……”
这个人一开口,那‘客栈’的抢先开口,道:“是有人给我一贯钱,让我传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我知道……”
那‘客人’道:“是一个道士!是一个道士!穿的很干净,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我那是一个年轻人,十分年轻,有点嚣张!”‘路人’抢着说道:“我给我了两百文,我全拿出来,求你放过我家人……”
副指挥神色冷屑的盯着三人一阵,转向蔡攸道:“指挥,这三人的话多半不真,那么点钱就敢传这样的谣言,明显不怕死,一提家人居然全招了!”
蔡攸同样不信,神情阴鹜,道:“用大刑,我要他们小时候尿过几次床,昨夜跟女人做了几下我都要知道!”
“是!”副指挥怒声应着,转过头,对着三人喝道:“给我用大刑!”
“我招了!我全招了!”
“冤枉,冤枉啊……”
“饶命饶命,我不想死啊……”
皇城司是魔鬼地狱,进来的人鲜少有活着出去的。
这三人,在皇城司所有人眼里,也没有活着出去的可能!
蔡攸胸口压抑难受,转身出去,刚拿起茶杯,忽然一个禁卫急匆匆跑过来,神情慌张的道:“指挥,那些士子闹起来了,正在翰林院那边。”
蔡攸皱眉,道:“他们闹有开封府,刑部去管,关我们什么事情。”
他刚要喝茶,忽然猛的转头,道:“因为什么事情?”
那禁卫连忙道:“有人说,今年的考题是章惇相公所出,故意为难今科士子,是对‘前朝’的报复,还有人说,今科只会录取一百多人,所以……”
蔡攸懂了,左思右想,道:“带着人,跟我去看看。”
这种事,蔡攸不想掺和,但蔡攸隐约觉得,这件事似乎不那么单纯。
蔡攸出了皇城司大门,赶赴翰林院。
此时此刻,翰林院被围的水泄不通,门前一片狼藉,石头,臭鸡蛋,木棒,还有一些兵器,碎衣服。
“出来!”
“给我们出来说清楚!”
“出来!”
士子们本就被今年的试题弄的七上八下,还有一两千人弃考,现在无处发泄的愤怒,终于有了宣泄之地。
翰林院的全称是翰林学士院,原本并无品级,是元丰改制后,一些人得以受官,如翰林承旨。
但总体来说,并无多少实权。
现在,被士子们围堵在院内,加上他们知道今科试题确实出自章惇,也会大幅度减少录取人数,因此百口莫辩,被打了不少衙役后,只能选择关门,躲着不出。
“这可怎么办……”有个白发苍苍的老翰林跺脚。
外面聚集的士子越来越多,感觉随时都会冲进来。
其他翰林同样是一筹莫展,只能等外面的动静。
历来,士子的问题是最难处理,轻了重了都十分麻烦。
开封府反应最快,调集了一二百人,结果被愤怒的士子堵住路口,根本近不了翰林院。
刑部,御史台等差不多,一些人苦口婆心的开始劝说。
但愤怒的士子,根本听不进去,反而挥拳就打。
眼见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这些衙门没有上面的命令,哪敢硬来,全都躲避着。
这样一来,这些人反而越发气盛,满开封城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
“李清臣,滚出来!”
“沈括,给我们说清楚,是不是刻意针对我们?为什么要降低录取人数!”
“奸佞!昏官!”
“天下乌鸦一般黑!”
他们走街串巷,怒声喝骂,叫嚣不停。
此刻,一脸毅色,从容有度的毕渐,站在一处客栈前,看着这么多人来来去去,皱着眉,一语不发。
他倒是没有觉得这次考题多难,也不觉得被针对,但这些人如此大的动静,着实令他心惊。
作为此次会试志在必得的人,自然十分关注朝局。
他心底明白,这是近来‘新法’推行的一种延生,一些人在借此生事,发泄愤怒。
而此时,一个道士在站城东一处高台,对着下面一众人,一挥手,身后浮现金光,如仙人临世,他面色威严,俯视着下面的人,沉声道:“孔子诛少正卯,吾尝谏以为太早,汉楚成皋相持,吾曾登高观战……”
下面一众人喝彩,惊喜交加,甚至有人跪地大声呼拜‘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