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优不语,坐了起来,接过水喝的时候,心里揣度了一下上官忆的心思,在颁圣旨的时候,她瞄了眼跪在身边的上官忆的表情,先是惊的一颤,有些不可置信,然后是有点难过,最后低着头的时候微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在她收回目光之后望了她一眼。
沉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最后还是上官忆打破了沉默,握住了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道:“优儿,你不愿嫁给四殿下么?”
“没有。”澹优回答的干脆,很平静,眼神安静的出奇让上官忆有些惊讶。
“那你为何将绘心他们都赶了出去?”上官忆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亲生女儿了,自从之前摔下马车过,到如今,再如何,感觉有些生疏了:“可是因为你哥哥和父亲的事?”
终于说到了点上,澹优放下了茶杯,点头道:“是,也不是。”
“哦?”上官忆定定的看着着她。
烛火噼啪裂响,澹优的眼神落在杯中那残余的半杯水里,漂漂浮浮的茶叶上下翻腾,刚刚有些稳定落到了杯底,她一晃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翻腾,最后那杯茶被她泼到了地上,缓缓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为臣纲。”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说的是符崴英,一说的是上官忆和自己,如今已经是郡主,生死婚嫁就都与皇家扯上了关系,身份尊贵,但也要君臣之别为首。人就像水中茶叶,人世浮沉,随水随杯,也由握杯之人掌握,水是人情世故,杯是条条框框的规矩,而握杯之人却不好说。茶叶逃不出水,也越不出杯,除非玉石俱焚,那对握杯之人也没了利用价值,自己废了,却没伤握杯之人分毫。
一番话,上官忆理解澹优的意思是,她如今这样,因为上官家无情,但现在又不得不承了他的虚情。君为臣纲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样压死人。如今符家已经势微,澹优身份尊贵,配得上上官彧当了太子妃。但就只有太子妃的名头,没有母家支撑,也杜绝了原本的外戚问题,更加断了九殿下的一切外祖家的后援,除了个贵妃的名号,母子俩在这次事件中什么好处没有还被牵连。
而二就是,嫁给上官彧之后,她也必须放下杀兄弑父之仇,但凡有点气性的人对此都会有些难以接受,可如今的情况,她不能不接旨。
叹了口气,上官忆将她的手拉到了自己怀里,摸着这曾经小小的肉肉的手,如今已经十指纤长,柔若无骨,虎口和指腹都有了老茧,心中酸楚,眼泪瞬时夺眶而下:“优儿,我也知道,有些事要委屈你。虽然平反,但所有东西都回不来了,那也毕竟是我的弟弟,母后年事已高,也是我仅剩的家人了,此次也是他借母后之手才留住我在宫中,若不然,身为符家主母,我是首当其冲也要被杀的呀。
“委屈?我为何委屈?按母亲的话我不应该庆幸么?庆幸我劫后余生,庆幸母亲还被那舅舅救了下来?”澹优怒极反笑,知道上官忆想让她老老实实嫁过去,别惹上官颉,但这家人之说着实太令人恶心了。
“家人?还是君臣?他但凡念一点家人之情,本来流放的二哥怎么会被鞭打至死?”澹优有些能理解上官忆这种感觉,一下子失去的太多了,如今仅剩一个女儿,和虽不是一母所生,但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弟弟,那段她母亲不受宠,弟弟太子之位差点被夺的日子,他们三个真的也算是涸泽之鱼,相濡以沫,夫家已经没了,夫妹好歹贵为贵妃了也,如今事情清楚,到也没牵连了九殿下。弟弟赐婚之举到底存了些私心,好歹符家最后一脉如此也不至于真的零落。可这话说出来,真的有点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