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还是不知道么?”上次李云睿提出刺杀许平并且嫁祸江东的计划后,大家都认为不错,但是黄石不知为何还是反对,参与秘密会议的人都劝也没用,说什么如此行事不光明磊落。天可怜见,光明磊落!?李云睿实在是想不明白黄石用这词背后的深意。
“大人有的时候在不该心软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心软,不过会后世子和我说了,这事放手去做,无论如何要以国家为先,要考虑将士安危。”
“是的。”赵慢熊和金求德几乎同时记起了柳河村前发生的那一幕。
……
高成仓的心情很不好,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闷酒,他是跟着翼官胡辰到济南来帮助山东训练军队的,同时胡辰这队人还肩负着为中央物色几个精锐军官的使命。
“高哥,认个罪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也是跟随大将军的老人了,陈将军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的老长官、老上司了。”岳牧陪坐在边上,苦口婆心地劝解道:“难道给陈大人认个罪,还委屈了你不成?”
胡辰本来相中了一个年轻的济南地方军官,打算保举他去北京效力,但前天清早高成仓突然发现这个幸运儿被打断了两条腿昏死在军营旁,救醒后这个前途尽毁的人控诉是嫉妒他的争者下的毒手,而行凶的竟然还有陈哲的堂弟——得知胡辰的使命后山东节度使把这个亲戚火速调入济南军中,事先还和胡辰打过招呼,但是胡辰最后犹豫再三还是把名额给了这个人。
怒不可遏的高成仓马上去向胡辰报告,大叫大嚷着一定要军法处置,胡辰也是义愤填膺地去见节度使,但回来之后胡辰口风一变,说这事是受害人挑衅在先,不但要逐出军中而且要把陈哲的堂弟加入保举名单。
只用了一天的时间,高成仓就把这事闹得满营皆知,今天下午胡辰冷着脸把他招到近前,责备他大肆造谣有损节度使的名声,致使陈将军震怒,不过经过胡辰再三谢罪,现在节度使大人已经息怒,但高成仓必须明日去给节度使大人当面道歉。见高成仓还是不服,胡辰拍案大怒,勒令高成仓服从军令。
“我跟大人的时候,陈大人还在新军呢。”高成仓仍是一脸的不服,他从酒杯上收回手指,轻轻抚摸着腰间的佩刀,嘴里咕哝着:“我这把刀还是大人亲自交到我手里的,奖赏我的忠勤呢。”
“知道,知道,可这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我这把刀还是大人亲自给的呢,就是因为我胆子大,做事忠心。”
高成仓一直在嘀嘀咕咕,可岳牧看他的脸色,知道他终究还是会去谢罪的:“给陈大人好好行个礼,这事不就结了嘛?”
“啊——”
小酒馆外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农民打扮的人死死地把抱在门口的一棵大树上,背后几个黑衣大汉用尽力气也不能把他从上面扯下来,其中一个怒气勃发,抡起棍子就狠命地向他后背打下去。
被打的人痛得大哭起来,但仍死命地抱住那棵大树不放,口齿不清地哭喊着:“俺的工钱还没有给呐,真的没有给呐。”
路人木然地看着这几个人,高成仓和岳牧也只是瞥了一眼,就又回头不顾,谁都知道山东防御使鼓励工商,不光是南方的商人,本地的富户也开始心动办厂。济南城里人手不够,有不少乡下农民趁闲时跑到城里做工——虽然粮税免征,但是山东各地两年前规定要收治水费、修桥费、铺路费种种……厂主和工人有时就会发生些纠纷,前些天一个农民跑到城头跳了下去还引起全城轩然大波,这事被山东防御使定性为:针对大顺朝廷的恶意特种作乱。不少百姓感慨之余也觉得不值:不就是几个工钱,何必呢?
“刁民!”为首的那个黑衣大汉狂怒地挥舞着手中的棍棒,这个家伙岳牧似乎认识,好像是山东大侠的一个弟子,叫元宝还是什么,他师门是山东防御使司的得力助手,工作就包括把各种特种作乱份子拖出城去:“光天化日敢到衙门前闹事,找死!”
“俺的……工钱……真的没有给……真的没有给啊。”被从衙门一路追到这里,又遭到毒打后的农民声音已经小了很多,但仍在抗辩。
高成仓仰脖把又一杯酒倒入喉咙,重重把酒杯拍落在案,自顾自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
“把他的手剁下来,不信还收拾不了他了!”
岳牧向门外看去,那个农民背后的人不再挥舞棍棒,一个人开始抽出腰间的匕首。
“别在这里瞎搞!”高成仓突然回头怒吼了一声:“大爷还要喝酒!”
几个山东大侠的弟子闻声向门内张望了一下,见只是两个身穿普通军服的士兵,就向二人拱手道:“两位军爷,吾等也是有职责在身。”
高成仓站起身,岳牧见状也连忙起身去扯,同时口中叫道:“高哥,别再惹事了。”
但高成仓已经处于岳牧断臂的一端,没能把他拉住。
或许是岳牧这一声给对方壮了胆,为首的那个家伙毫不示弱地迎向高成仓:“军爷,这可是前朝余孽,你要庇护反贼吗?你是要造反吗?”
高成仓瞪着眼:“一个本份老实的庄稼汉,怎么就能成了反贼了呢?”
“前朝余孽贼心不死,就潜入我大顺蛊惑民心,煽动民变!”为首的侠客理直气壮地说道:“这厮就是一个,他故意在光天化日之下闹事,想激起不明实情的百姓变乱,现在南方……”
“我问你!”高成仓大喝一声,提高了嗓门把刚才的问题再次怒吼出来:“一个老实本份的庄稼汉,怎么就能成了反贼了呢?”
追到高成仓身后的岳牧,听到这话后猛然响起自己逃难前在家乡肆虐的官吏,饿毙在路边的乡亲,也是如受雷击般地呆立不动。
对方莫名其妙地周围的同伴对视了一眼,冷笑着反问:“咱怎么知道这些贼子是怎么想的?不过军爷,您吃的是大顺的饷,怎么?同情反贼起来了么?”
今天出来的时候,高成仓和岳牧都换上了地方军士兵的军服以免店家被惊扰,他感到酒气一阵阵上涌,用力地一拍佩刀:“你可知道,老子这佩刀可是……”
“持刀行凶,阻挠王事!”为首的侠客戟指朝着高成仓骂道:“这厮定是细作,冒充官兵,拿下了审问!”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岳牧能控制的了,二个侠客转眼就倒在地上呻吟不起,余下的大喊着四散逃走。
四周的人骇然围成一个大圈,骇然地看着凶神恶煞的高成仓,而那个农民则扑倒他脚前,急切地叫着:“恩公,快走,快走!”
在惊呆的岳牧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听到远处传来大声的喧哗:
“捉拿反贼!”
“捉拿细作!”
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人群缓缓挪动着松开了一个口,高成仓脚前的人剧烈地晃动着他的大腿:“恩公!恩公!快走啊!”
高成仓转头看着岳牧,嘿嘿干笑了一声:“我以为我的血已经冷了,原来还是热的。”
说完高成仓抛下刀,在官差冲进人群的时候仰天大叫:“大将军,您许诺给我们的太平盛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