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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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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高个子黑皮肤青年,半垂了头,似乎喝醉了酒,摇摇晃晃进来。

景横波锲而不舍地迎上去。

她不想打劫,也不想出卖色相,她真的只是想和人家借一身男装而已。

“这位大哥……”她笑吟吟迎上去,还没来得及开口,那青年晃了两晃,身子向下一倾。

“砰。”

尘土弥漫,弥漫的尘土里被压在下面的景横波哭了。

“呜呜呜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呀……”

身上的人酒气不浓,却很重,好死不死地压着她,一双长臂肘尖抵着她咽喉,稍一用力景横波就可以香消玉殒了。

“喂!喂喂!起来!快起来!”景横波想拍这个家伙的脸,却够不着,只得拍他的背,谁知道她手一动,那醉汉垂在一侧的左手忽然向前抡出一个圆,巧巧拍在她脸上,胳膊上沾满的灰顿时落了她满脸。

“呸呸呸。”景横波吐掉满嘴的灰,隐约觉得这个场景似乎有些熟悉,偏头想了想想不出来,又去推那家伙,谁知道那家伙忽然在她身上翻了个身,手肘在她腰间重重一抵,她被顶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把满嘴吐出的灰又吸了回去。

景横波还没来得及大叫,那家伙摇摇晃晃似乎要站起来了,景横波心花怒放正要爬起,砰一下那家伙又倒下了,背压在她胸上,后脑勺正撞在她鼻子上,景横波只觉得眼前“哗”一下,烟花灿烂地爆了。

好多星星飞啊飞,漫天漫天小星星……

当她再次满身灰土地被压在地上时,她真的想哭了。

今儿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她有一瞬间怀疑宫胤作祟,可是这家伙要擒她何必玩什么花样,这不像他的风格啊!

她狐疑地眯起眼,上下打量这青年,但她的角度看不见对方的脸,她目光落在对方满身的灰尘上,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

大神山巅花高岭雪,干净尊贵得恨不得在云端打滚,怎么可能愿意在尘埃中翻腾。

好在这醉汉接二连三对她进行打击之后,终于醉死不动了,景横波在他身下一动不敢动,好半天才喘匀了气,嗅着他淡淡的酒气和一股奇特的清郁气息,小心翼翼爬起来,这回不敢造次,三下两下扒下他的外衣,匆匆披了,也不敢停留,拖着霏霏见鬼般赶紧跑了。

她走后,巷子静悄悄。

过了一会儿,一枚落叶从墙头落下,打着转儿飘近那一动不动的醉汉,却在接近那人上空的最后一刻,忽然消失不见。

醉汉缓缓坐起身来。

他支起腿,手肘搁在膝上,长长的睫毛垂下,姿势随意而潇洒,身姿却在黄昏的光芒中,端凝。

……

景横波当然不知道巷子里的变化。

如果她回头看一眼,或许就确定了今天为什么这么倒霉的真相。

但现在她现在一心奔赌场而去,要在赌场大展雌风,为一行四人一鸟一兽赢回路费和饭费。

到底有没有人捣乱,她不关心,只要此刻还是自由的,她就要自由个够本,绝不会为还没发生的事担忧纠结。

醉鬼的衣衫内袋里竟然有钱,景横波喜出望外,有钱意味着有了赌本,解决了她一个大问题。

钱还不算少,一张五十两的通兑银票,景横波没有去想寻常百姓怎么会在身上带这么大一笔银子,欢天喜地地去开赌。

她当然可以用这五十两银子去付饭钱,去雇车,去生活,这银子够一个小康人家生活两年,但是用了这钱性质便成了偷,她更希望自己挣来钱,再把银子和衣裳都还给人家。

“啦啦啦法海你不懂爱,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景横波哼着小曲儿迈进了赌场的大门,这回当然没有遇到阻拦。

“赌神驾到!”景横波兴致勃勃挤入一张桌子。

“客人玩哪种?”庄家问她。

“掷骰子赌大小!”景横波毫不犹豫,赌大小来得快。

庄家将骰盒舞得眼花缭乱,瞻之在左忽焉在右,连绵成虚无的光影,一众赌徒眼珠子滴溜溜随着转,乌黑里眸子闪烁着金银色的贪婪。此时景横波就算装男人装得粗疏也无人关注。

只有桌子斜对面一面容平常的男子,以手撑头,眼眸低垂,身体语言诉说着不关注和不耐烦。他身子甚至微微倾斜,避开了身侧一身臭汗的赌徒和身后试图献媚的侍姬。

当然,这紧张时刻,没人注意。

庄家手中骰盒已经舞到终梢,一个令人炫目的花活之后,砰,骰盒重重落下。

“押小!”一直凝神倾听的景横波唰一下推过自己的全部财产。

“哈,已经连出三把小,我可不信这个邪!”有赌徒不以为然。

景横波笑眯眯对他伸出中指。

一众赌徒各自押注,庄家双腮肌肉咬紧,霹雳大喝一声:“开——”

声音如炸雷响,震得众人都一呆,趁这失神一刻,庄家的小指悄悄伸入骰内……

桌子对面那撑头男子,忽然指尖轻轻一弹。

庄家手指一僵,便在此时,骰盒翻开。

再想动手脚已经来不及。

“小!”景横波尖叫蹦起,大喜沸腾兴奋难抑,一把抱住身边一个阿猫阿狗,就准备来个表达兴奋的贴面,“哦也——”

嘴唇离那幸运的家伙还差零点零一公分时。

面前那傻兮兮的家伙忽然不见了。

嚓一声轻响,景横波面前已经换了个人,青衣长衫,面容僵木,替代了刚才的阿猫阿狗,静静地矗在景横波面前。

景横波本来就没看身边是谁,不过是发泄心中欢喜而已,只觉眼前一花,似乎有变化,但也来不及看清。

“叭。”一声。

响亮清脆。

唇和脸颊接触零点零一秒,触及肌肤四分之一寸方面,抵达心湖深处三万英尺,深及灵魂尽头八千云路。

有一瞬间,两个人都木了木。

天地似乎在这一刻停息,喧嚣赌场,沮丧庄家,兴奋赌徒,媚笑侍姬,足够炸翻屋顶的各式纷扰吵闹,都在一瞬间定格,只留这一刻唇下清风琉璃月,颊上春雨杏花天。

一触即分。

景横波转开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不过一个和陌生人的欢呼贴面。

她笑哈哈捋起袖子,银票往桌上一拍,“再来!”

“再来!”

凝固的赌场又活了。

骰盒摇动,庄家鼓腮,红的白的黑的滴溜溜转,笑颜和怅惘同在,兴奋并潜藏同行,捋起的袖子雪白的手臂,转动的手腕艳美的红唇。

众生相,色相。

景横波若无其事听着骰盒动静,一双眼睛却终于有意无意地向身边一瞟。

身边刚才那被贴面的青衫人已经不见了。

景横波眼光忍不住又向后扫,终于在人群的尽头,看见他的背影。

步子不快,但不知为何眨眼便到了三丈外的大门,隔着纷扰的人群,她似乎看见他举起袖子,靠近颊边,似乎要擦。

她脊背抽紧,竟然忘记去听骰盒的声音。

“押大小!”庄家的声音令她一惊,急忙转眼看回赌桌,也没听清骰盒动静,胡乱押了大,再回头看那人,哪里还有人影?

她愤愤哼一声,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不过是高兴起来表达兴奋,以前在研究所也是经常的事,今天怎么这么心绪不宁,莫名其妙。

想着刚才,原本没打算亲上的,不知怎的鬼使神差靠了上去,那一霎唇下肌肤有点怪异,随即又觉得有热力逼上来,灼灼似火,像隔着一泊清冷的湖,看见对面深红的火焰。

之后便觉得温软,一霎颤栗从颊上透入唇底,连心都似颤了颤。

明知这是无稽的情绪,心意却似乎自有提醒。

景横波再哼一声,不明白一个贴面怎么就令自己心神不安,以前在研究所看球看兴奋了,经常逮着君珂文臻贴面,也没这么荡漾过。

神经。

她嘀咕一句,强迫自己收拾了情绪,嚷嚷着扑上去再战。

“小!”庄家开盘。

“哎呀怎么输了!”景横波沮丧地嚷,眼角又瞟一眼。

哎,刚才那混账,到底抹脸了没有?

……

高个子青衣人走出门去。

计划不如变化快,尤其是面对某个无厘头的女人,事情常常变得不可收拾。

他本来是打算亲自呆在赌场,看着那女人赢满口袋,再离开的。

而且刚才那女人如此疯癫,他更应该呆在一边,免得她看见人就投怀送抱。

然而那一霎颊上杏花春雨,她的香气透骨而来,似要唤醒他久已沉睡蛰伏的许多情绪,以至于他在那一刻不知是澎湃还是无措,竟只想迅速离开。

多少旧情绪,在那一刻无间的距离里,被哗啦一下翻开,在光天化日之下升腾里灰黄的烟气,遮没这从来掌握在他掌中的乾坤,他竟至迷茫,辨不清方向。

脸颊上那处肌肤,似乎有点湿,又有点干?紧紧地绷着,像还是有一双娇俏的唇,在爱娇地轻啜。

他觉得荒唐。

明明戴了面具,如何还会有这样细腻的感受。

他抬起手,要将那奇异感觉抹去,彷如抹平忽然褶皱的心。

手举到颊边,停住。顿了一顿,最终缓缓放下。

他出了门,望着远方苍青色山脉底拖出的一轮夕阳,轻轻叹息一声。

也许,出来太久了。

该让一切回到轨道了。

女王、国师、六国、八部、纷乱天下、暗流大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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