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彦抹了抹身上的血汗,再看自己身边,五百名冲出的登莱兵,只剩余四百出头,就是虎卫参谋,也至少有十余人不见了踪影。
这让他心中一凛,这些虎卫参谋阵亡在这里,他如何向俞国振交待?
原本他是想将尚之忠等全部杀绝的,考虑到若是如此可能令己方又受到更大损失,他还是改了主意:“跪下不杀!”
连尚可喜义子和亲兵都降了,其余八旗汉军自然也不会顽抗,霍彦却顾不得收拢俘虏,而是一个个去寻虎卫参谋,不一会儿,他脸色苍白地算出,虎卫参谋阵亡了十七人,还有四人受了重伤!
这损失接近一半了。
与之相比,登莱兵的损失率反而没有那么高,这也难怪,虎卫参谋都冲在最前,身先士卒之下,自然是损失最高的。
孙临此时也阴沉着脸来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道:“此事怪不得你,我会与济民说的,当时唯有如此……”
“不,若是华清号早来一些,哪怕是早来十分钟,我们的损失便不会这么大!”
霍彦咬牙切齿地道,他看着华清号,神情有些愤然。
华清号出现的时机确实最好,建虏在用船炮围轰皮岛之后,不仅注意力全集中在皮岛之上,同时船上的火药、炮弹消耗了不少,而且大炮经过连番轰击总得休息降温()。这个时候华清号突然出现,给建虏造成了巨大程度的打击,同时也逼得建虏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但对于皮岛上的登莱军来说,这却不是最好的,若是华清号早点攻击,哪怕是远远地放上两炮,就能极大地减轻登莱军的压力。
孙临听得他这样说不由得心一跳,一把按住他的胳膊,低声厉喝:“此话在我这说说就是,千万莫对济民说起,若是对济民说了,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俞国振最不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各种推卸责任。他可以容忍失败,却不能容忍把失败的过错全部往别人身上推去,若是霍彦在他面前也这样说,很明显,他对霍彦的印象将会大坏。
霍彦自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只是恨恨点头:“多谢孙总兵了。”
孙临想到陈洪范的建议,心中又是一动,拍着霍彦的肩膀道:“这些时日你为我立下甚多功劳,若是可以,我还希望你在我这能任职得更久些。”
霍彦却沉默了。
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二十余名虎卫参谋或阵亡或重伤,这个责任他是推诿不掉的,他心中很清楚,自己此次恐怕要回去向俞国振述职了。
“若是东江兵也来相助,哪怕他们的战船跑来牵制一下,我们今日都不需如此苦战。”孙临将目标转向了沈世魁,然后厉声道:“如今战局已定,我们也该去找沈世魁的麻烦了!”
不过他们却扑了个空。
沈世魁与沈志祥都已经在激战正酣之时离岛了,沈世魁带着自己的五百家丁和五百精兵先一兵出了海,留下沈志祥犒劳登莱兵,结果在沈世魁走后不久,沈志祥得到消息,便也带着五百人出海()。他叔侄二人先后离去,岛中无人作主,东江兵正一个个闹得鸡飞狗跳!
这个消息让孙临和霍彦面面相觑,他们原本就打算从沈世魁手中夺来东江镇的控制权,却没有想到这厮竟然如此果决,乘着建虏攻岛的机会,转身就逃了。
他二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俞大海却咬牙切齿地骂了起来。
“这厮狡猾,不过现在看他还怎么逃!”
发现尚可喜的座舰之后,俞大海便指挥华清号穷追不舍,如今战局已定,建虏被击溃再无反击之力,剩余的就是如何扩大战果了。故此他追着挂有汉满两种文字“智顺王”旗帜的尚可喜船不放,而尚可喜船且战且走,海中波浪摇晃,双方都在移动中想要击中难度不小。足足追了有半个小时,尚可喜船慌不择路,触着礁石不能动弹,俞大海才算是达到了目的。
望着华清号那一排炮孔,尚可喜心中涌出一股疲惫和绝望。
他身边的亲兵知道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忍不住劝道:“王爷,此战王爷已经尽力,是硕托贝子先弃王爷,不是王爷要弃大清——不如降了吧!”
尚可喜喟然一叹:“我父祖皆忠于大明,我这不肖子孙却叛明降清,如今到这地步,原是自取,降来降去,非是大丈夫所为。何况之信尚在大清,我若降了,可怜他在襁包之中,必不能免……你们若是要降便取了我首绩去降吧,我不拖累你们!”
那些亲兵脸色微变,正待答话,突然间听到外头炮声响起,然后他们的船剧烈震动了一下。
“再不降他们就要赶尽杀绝了。”一人道。
然后,他们隐约听到了对面的喊话声,众人侧耳倾听,却是“活捉尚可喜,众人有活路,尚可喜若死,全船无孑余”,众人心中凛然,情不自禁便看向尚可喜。